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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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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的人,吃東西的人,覺得鹽漬櫻花很漂亮,就把這個東西放進酒裏,也放進食物裏,那樣的話,連食物也會變得美味。

明明他們本身其實沒有任何味道,他們本身也就只有一股鹽的鹹味而已。

萬隱迦夜跟點心屋裏的孩子從山上下來,跟他走進銀座裏的街道裏,這裏倒像是一座不夜城。

人群熙熙攘攘,就跟來的時候一樣,高個子的少年人把小姑娘護在身側,防止別的人撞到她上了夾板的右臂。

這裏到處都是人,就好像人的腳尖挨著人的腳跟,肩膀跟肩膀並著,只有萬隱迦夜這裏是被有心人開辟出來的一小塊空間。

按道理說,這樣的話,被他人善意地對待應該是讓人開心的事情,就算察覺不到少年的心思也不該是那種表情的——

臉上松松垮垮的,半闔著眼,兩道眉毛齊平,只有眉心能看見一點皺。

所有人看了都會發覺那是什麽表情,她在皺眉。

這應該是為了剛才的事情心有戚戚然。

要說起來,發生這種事情她也該想得到的,一個正處於青春期的男孩子心裏能想些什麽,最是好猜測的。

更何況,她對於自己擁有什麽,沒有什麽,怎樣利用自己的優勢,一清二楚。

因為漂亮,當年被宇智波族長家的大兒子一眼相中;因為漂亮,被她的母親肯施以援手救回一命;因為漂亮她總是能比別人費更少的力氣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但也因為漂亮,也附加著有時候叫人難辦的事情。

倘若她要是心狠點,要是沒能察覺不死川實彌對自己的特殊對待——不讓他看見自己身上的傷——她對於他也能用更尖銳的言辭拒絕。

萬隱迦夜她,就像受不了錆兔對自己的好,也無法坦率地接受無緣無故的別人的好。

“真是,糟糕。”

萬隱小姐低著頭,視線的末端沿著鬧市街區的地縫線游走,劃過橘色的煤油燈與暗色石灰的交界處,小顆的石塊與飛揚的塵土,還有被行人丟下的紙屑或者竹簽。

能看見男人的女人的鞋子,也能看見小孩或者幼童的腳。

有的鞋尖沖著這邊筆直地走過來,然後錯開,也有在帶一開始就早早繞開。

這些都是萬隱迦夜不曾認識的陌生人,終於……走著走著,人算是少了。

她擡頭的時候,已經穿過了最繁華的街段,而至始至終都護著自己的少年也跟自己並排而行。

萬隱迦夜知道,只要自己微微側過臉,她的聲音就能被傳達過去。

噠噠噠的聲音,響在清淺的街上,零零散散的行人更剛才成了極大的對比。

“實彌吶……”她叫他的名字,足以讓少年扭過頭,將黑色的眼仁對著自己:“你喝過酒嗎?”

不死川搖頭:“那迦夜你喝過?”

萬隱迦夜沒有搖頭,但也沒有點頭,“那我怎麽請你吃鹽漬櫻花啊!”

“原來不是開玩笑說的話。”

“撒,不知道。”

……

金發的少女扭頭往前快走兩步,把男孩子丟在了身後,不死川實彌想起剛才在櫻花樹下,心臟要從嗓子裏蹦出來的壓迫感,嘴巴就重新被漿糊黏住了。

他竟然一時間都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麽會做那樣叫人為難的事情。

腦子裏閃過迦夜小姐微撇的眉梢,他的呼吸又逐漸沈重起來,可是空氣裏又沒有刀子,怎麽會疼。

“剛才的事情”,刺猬頭少年追過去,牽住對方的手:“剛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沒有什麽”,萬隱迦夜原本是想糊弄過去,但眼看對方又重新提起的意思,她撇撇嘴:“跟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做那樣的事,不用感到抱歉……但對於你的心意——”

女孩的身後是一輪滿月。

就像不死川實彌在一開始看見她的時候那樣,是在充滿著甜味的店裏,看穿著顏色絢麗的衣裳,裹著剔透晶瑩的糖果,像寶石、香車、鮮花跟甜果。

“我不能回應你。”

……啊,他知道啊,他一開始就知道。

不擅長在驚艷的人面前表現自己的少年,在青春還沒有開始就要結束的尾巴上,突然張開嘴笑了。

他笑的很開,突然就像黑夜裏頂替的月亮的太陽,那是刺眼的又忍不住去接近的東西。

萬隱小姐看見他裹在沈默裏的脊骨,正擺脫了層層泥土與苔蘚的磐石,鋒芒畢露。

“說的也是!吶,謝謝你,迦夜小姐。”

“哈……”

萬隱迦夜也忍不住松了松剛才嚴肅的神情,她的眼角流出柔和的神色:“我不會是不死川先生最後一個告白的人,你值得更好的,但不該是萬隱迦夜。”

“嘛,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以後的事,誰有說得準!”

不死川實彌小心翼翼喚的迦夜又加上了敬語;萬隱迦夜原本不太在意的稱呼也老老實實規劃了一下他們之間的距離。

其實故事到這裏,如果能畫上一個句號的話,在萬隱迦夜漫長的生命力就算是偶爾被石頭子跳起來的水花;在不死川實彌的人生剛開頭就算是一個被一個溫柔的女孩子輕輕捏破的夢。

他可能會在某些時候,再次想起來曾經想要追逐的光亮,集合了少年人純粹的心裏唯一的惡念,又帶著被時間模糊的痛楚,成為遺憾。

也不會知道,萬隱迦夜是個懷著彼世秘密的長生鬼,那是區別於普通人又帶著點奇幻色彩的女主人公。

但是關於這個故事的結局,早就有人替他們安排好了。

要真說起來,這個什麽都不知道,只是聽過坊間傳言——關於食人鬼的故事的少年,是被無辜卷入的旁角。

早在前日,萬隱迦夜洋洋灑灑地在這邊鬧市區盡情揮霍的時候,她重新出現的消息就被線人拿去放在了鬼的跟前。

比如說上弦之二,萬事極樂教教主——童磨,也比如說那日被童磨將萬隱迦夜的存在袒露的鬼舞辻無慘。

尚且還是在人前裝成喪夫的寡婦,盡態極妍的美貌女子就叫他用得順手的人要他去做一件事。

那事情是關於萬隱迦夜,準確的說,鬼舞辻無慘要的是跟萬隱花子一樣體質的,但是又比那個討人厭的女人更容易掌控的孩子。

他就是固執的認為,這個女孩子應該是容易掌控的,所以鬼舞辻無慘食指跟拇指捏著一只水晶形狀的琉璃瓶,跟匆匆趕來的上弦之三吩咐了下去。

“我要‘迦夜’,這管血全都給她。”

青色的人影跪在地上,聞言便擡起頭,正好看見那只擰著蓋子的水晶瓶被拋了過來,他伸手接住,裏面是艷紅的粘稠的血。

相對而言,而且量也不少。

一般人能承受這一半已經是天賦極好的,更別說這滿滿當當的一瓶。

平時鬼舞辻無慘對自己的血液要求極其吝嗇,他當初增加鬼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實驗,就跟現在一樣,他想要長生鬼不畏懼陽光的體質,也同樣要保留自己強健的體魄。

他要萬隱迦夜,也是為了實驗。

身上印著青色紋路的上三看著手裏的血,剛想開口問什麽,坐在上邊的鬼舞辻便又開口:“她跟萬隱花子是同類,我要你帶過來的,是能夠承受住我最大的血液的鬼。”

寥寥幾句話,說的已經清清楚楚,猗窩座垂眸應下,又跟上次一樣,從陽臺離開。

懷璧其罪,便是如此。

猗窩座找到目標人物的時候,就是剛好看見那一幕。

男孩子跟女孩子,牽著手,笑的很好看。

那是一種無言的閑適,猗窩座站在房梁上,手裏的菱形水晶瓶盛著血液,身上的肌肉陡然一繃,房頂上就凹進去一個大洞。

也就是這一剎那,萬隱迦夜在無數次死亡中練就的直覺叫她直接往前飛撲過去,她的左手攬著對面少年的腰,從地上滾開了幾米遠。

街上零散的人一下子就跑了個精光,只留下趴在地上的兩個孩子,跟他們跟前那個奇裝異服的男人與他拳頭朝下砸裂的坑。

陳列整齊的地磚層層裂開,萬隱迦夜看見那縫隙延伸至自己面前,眉頭已然緊皺。

“萬隱迦夜。”

萬隱迦夜聽見對方喊自己的名字,擡起頭,正好對上男人生冷的視線,那一瞬間她就已經確定了這是一只鬼,就跟上次那只,甚至於更強的鬼。

“你是誰!”這聲含著怒氣的,是不死川實彌。

萬隱迦夜沒吭聲,之間這鬼又說:“是個男人?”

他看向了不死川實彌。

一瞬間,一個極其荒誕的想法湧上心頭。

在早古時,聽說刺客去殺敵國將領的時候,會先喊那個人的名字,然後殺死下意識回應的人,以防錯殺。

她想,鬼跟那時候的人,沒準是差不多的。

“聽說你已經殺掉了下弦,幹得不錯嘛,成為鬼吧,那位大人很看重你……看——”粉色頭發的鬼捏起手心的玻璃瓶,鮮紅的血搖搖晃晃。

“有多器重你啊!”

她猜得沒錯!對方並不知道自己的樣子!萬隱迦夜瞳孔在鬼激起的風裏微縮眼瞳,一句話脫口而出——

“實彌!跑!快跑!!!!”

但是晚了,不死川實彌永遠都忘不了這一幕——那滿目鮮紅。

因為她的血,燙的人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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